| 父子 托瑪和爸爸一起前往比較低矮的山上散步，他們沿著覆雪冰河旁一條向上的山徑走。寬闊的冰河從成排的松樹和冷杉之間迤邐而下，幾乎延伸到村莊邊緣。托瑪望著結 冰的緩流和深不見底的湛藍。 很特別的一次散步，只有他們父子兩人。 爸爸告訴他，冰河以幾十萬年 的時間刻鑿出山谷，形塑出的翠綠草原在春夏時開滿鮮豔的野花，供牛羊慢嚼細啃。 冰能刻開岩石！聽起來真不可思議。托瑪還以為岩石是世界上最堅固的東西。托瑪想要橫越冰河到另一邊看看，爸爸阻止了他。 「孩子，來到冰河絕不要冒險，連走過去都不行，裡面有些裂縫比你想像的還深。你要是不小心滑進去，就再也出不來，過了好幾年才會有人發現你。」托瑪聽得渾身發抖。他想像有人困在冰裡，像童話裡的公主一樣冰冷僵硬，只是任何人的吻都沒有辦法讓這具軀體起死回生。 「你一定要對山懷抱敬意，」爸爸說：「不要想打敗它，山永遠是贏家，千萬別忘了這點。」 爸爸在家，媽媽很開心，她煮了他最愛吃的菜，幫他縫補襯衫和襪子。可是做木工的日子才過沒多久，爸爸就不耐煩了。他還是最喜歡上山，而且他喜歡獨自待在山裡。 在工作室裡，爸爸動作很快而且沒什麼耐心，不像媽媽，她以無比的細心描繪花朵和峰頂積雪的高山。有次爸爸不顧手上的木工只做一半，就套上靴子走出門，留下一片凌亂的工作室，惹得媽媽很不開心。過了幾天，住在阿爾卑玫瑰客棧的登山客雇用爸爸當一星期的嚮導，每天帶他們登山。 然而，連嚮導工作也讓爸爸大發脾氣。他為了賺錢，必須來者不拒。但不是每個客人都很會爬山，有些人令他絕望。 「他們是怎麼搞的？」他抱怨道。媽媽煮了他最愛的豬肉香腸，但是他吃的時候完全沒發現，「光是長水泡就哀嚎半天，不然就是有懼高症，往下看就害怕。一群白痴！他們把爬山當成什麼？」「你要有耐心，尼克勞，」媽媽說：「他們付你薪水。」托瑪很清楚，爸爸已經失去耐心。 爸爸真正喜歡的，是在做了夠多的凳子和窗檯花箱讓媽媽有得忙之後，獨自出門一週甚至更久。他會橫越群山到隔壁的山谷，或是待在高高的山脊，晚上就睡在星空之下或是山裡某間避難小屋。 托瑪也想一起去，可是爸爸說路太遠又太辛苦。 「等你大一點，」他答應：「等你再強壯一點，也許那時候我就會帶你一起去。」然後他 就吹著口哨走了。 托瑪知道，其實爸爸比較想要獨自一人。 「我好像只有半個老公，」媽媽向爸爸抱怨過一次：「只有半個你在這裡，另外半個屬於高山。」 爸爸撇過頭去。「別嘮叨我。我是怎樣的人，妳從一開始就知道了，何必期待有什麼改變？」 學校裡的葛樂娜老師在課堂上講了威廉泰爾的故事。 當然他們早就聽過了，每個人都聽過。威廉泰爾是瑞士的英雄，不管你去哪裡，都可以看到配備著弓箭的威廉泰爾紀念物，無論是金屬牌、塑像和雕刻都有。這天，老師要全班同學各寫一段威廉泰爾的故事，還要畫一張圖，她打算用圖畫在教室牆上排出一道橫列的裝飾壁畫。 托瑪最早聽媽媽講過這個故事，後來他自己也在書裡讀到。每次他聽這個故事，都將威廉泰爾想像成又高又壯、眼睛澄藍，留著金色直髮和整齊落腮鬍的男子，跟爸爸長得一模一樣。 還有威廉的兒子華特，他面對莫大危險卻毫不動搖。托瑪決定寫故事的這一段：殘忍的奧地利公國總督判處父子死刑，接著又給他們一個活命的機會。這個機會凶險無比，華特的頭上放了一顆蘋果，而威廉泰爾必須用十字弓箭射穿蘋果。威廉泰爾的射箭技巧高超，但是一旦失手，就會親手殺死自己的兒子。如果他拒絕射箭，父子倆還是會死。 托瑪埋頭對著畫紙和鉛筆，努力的想要專心。他把自己想像成華特，全身繃得又直又穩，從頭到腳每一吋都試著讓頭上的蘋果保持平衡，全心全意的信賴父親。 文章出處/資料提供：小麥田出版 |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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